22. 所有悖论都是逻辑上的悖论吗?有没有确实影响了物理事实的悖论?

这个问题蛮有意思的。首先给出第一个问题的解答:是的,所有悖论都是逻辑上的悖论。这是因为,悖论本身的意思就是通过两种推理方法,得到相互矛盾的结果。如果为了解释物理事实的推理,与物理事实不相符,那不叫悖论,而是说那个的推理不是有效的。比如亚里士多德说“力是物体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与实验不符,那就直接说明亚里士多德的推理是错误的,和悖论没有关系。

然后我们就可以针对第二个问题,进行一些有趣的讨论了。

  • 一个人在他的生长史中,一定是先有了经验,然后才用逻辑来整理这些经验。比如把连续性、整体性的经验感受划分为一个个的事件,并在之间找寻因果关系。

  • 一个人如果没有知识,他一般并不相信他的逻辑会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古人认为很多东西是他们从本质上就无法解释的:他们不并相信他们能找到一套普适的逻辑来解释经验世界中的所有现象。

  • 到了现代,一般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觉得世界上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讲,绝大部分都是可以被我们用逻辑来解释的。对于大部分尚未被解释的部分,解释它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 这说明了,逻辑思维在解释经验现象中的普适性是一个经验性的结论,而非先验性的结论。是我们一再发现逻辑最终确实能解决问题,才越来越相信逻辑的。

  • 思考是人的一种实验和模拟。我们可以闭上眼睛,用大脑想象出的对象和事件来模拟经验世界中的现象。这种模拟不是经验世界中被模拟的事实本身。

  • 面向经验的逻辑思考试图建立模型来解释经验世界中的现象。人们往往花费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才找到了适用的模型。但我们要记住:我们最终找到的东西,也只是一个模型,一个概念世界中的建构。那个模型可以模拟经验世界中的现象,但它不一定完全对应经验世界中的现象:经验世界中发出的事,很难说是什么神通过数学计算得到并展示给我们看的。

  • 如果我们相信我们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物理问题,至于剩下的问题,解决它们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我们实际上相信:A={经验世界中的所有现象},B={逻辑可以解释的所有现象},那么A是B的真子集,因为B显然还包含概念世界中的现象,比如数学,比如非写实的文学。

  • 然而,人类的逻辑,虽然解释空间巨大(包括但不仅仅限于经验),但人类经常会犯错,也就是说我们的思考经常是不符合逻辑的,后来才发现了我们思考中的逻辑谬误。

  • 经验世界则相反,它的范围要窄一些,但是经验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却总是符合逻辑的。我们的逻辑思维,也是被经验不断的拷问,才变得越来越严密。

  • 然而,经验世界中的事物并不知道什么逻辑,因为逻辑是人类的思考方法。经验世界中的事物只是自然地演化。

  • 逻辑可以解释经验世界中极其广泛的事物,或者说经验几乎一定符合某种形式的逻辑,从先验来看是一个奇迹,从经验来看是一个规律。

所以,悖论不可能影响物理事实。我们在逻辑推理是可能会犯错,而这是悖论的原因。然而,自然演化不可能犯错,它一直以符合逻辑的方式在演化。因此,用一种诙谐的方式,我们可以说:自然比我们更“懂”逻辑,我们一直在向自然“学习”逻辑,而不可能“教”自然什么逻辑。所以,显而易见,悖论作为我们的逻辑错误或者逻辑缺陷,不可能改变“从不犯逻辑错误”的物理事实。